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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午餐結束,下午枯燥的課程同樣令人提不起精神,班導師凌瀨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念著歷史人物的豐功偉業,厚重的黑粗框時不時脫離主人的掌控,而聽講者在底下作著各式各樣的白日夢,或者放空、打瞌睡、作自己的事情。我對歷史沒什麼興趣,倒是熱忱於偷偷觀察坐在我右邊的奈奈子。她正細心的整理著人偶,眉頭微微皺著,像是執行公務似,仔細清點過一輪「人數」,邊在手旁的表單打勾。人數恰恰和班上的人數吻合--除了二十六號的山田,她應該在的欄位被紅筆大大的劃上刪除線,寫著日期。
  
  還記得安藤中午被自己制止的話題,就是提及山田。其實也不過是上個禮拜的事情吧?現在想想,還是有些悸動,那也是第一次我深刻瞭解到奈奈子人偶的意義非同一般。
  
  山田很爽朗,行事有些衝動,一頭橘紅色俏麗短髮,微微上揚的眼角,看起來總是活力十足,雖然人有點冒失,但仍是為班上的眾人帶來歡笑的開心果。基於男孩子不太管女孩子之間發生什麼事情,也對奈奈子的詭異行為沒什麼興趣,於是「逼問」奈奈子的重責大任也就落在大姐頭個性的山田身上。
  
  那時是午餐時間,山田單槍直入便立正在奈奈子的座位旁,周遭有些打氣加油的喊聲,但大部分同學仍避而遠之,安分吃著便當。
  
  看著奈奈子對自己一點也不理睬,埋頭在紙偶的世界,山田不由得有點不滿,「喂,奈奈子,妳到底在作什麼?」山田的口氣很明顯帶著不耐。也許是因為最近班上的恐懼心已經達到高點,她極度想要解放這種氣氛的緣故,山田看起來格外賣力,而奈奈子頭也沒抬,清秀的臉龐乍看下沒有任何情緒,「是護身符。」她這麼回答,一副輕描淡寫、理所當然的態度,奈奈子拿起山田模樣的人偶,同樣夕陽般橘紅色的耳下短髮,微微上揚的眼角,開朗的微笑。「這個是山田同學,也是妳的護身符。」奈奈子語畢,山田的臉一陣青一陣白,她大喊:「妳夠了沒有!」邊將屬於自己的人偶搶過來撕個粉碎,灑往空中,紙片像雪在兩人之間紛飛,甚至有的被吹出窗外,無影無蹤。
  
  教室瞬間鴉雀無聲,漸漸有人發出驚呼、低斥著山田的魯莽無禮,安藤在我身邊也嚇得說不出話來,因為從來沒有人敢碰那些人偶,更遑論將神似自己的人偶撕成碎片,在奈奈子莊重的態度下,那些人偶彷彿真的成為我們個人的體現--在我們看來,山田是把「自己」給破壞了。
  
  奈奈子的表情像石塊一樣,凝固而僵硬,兩顆大眼圓睜,望向氣急敗壞的山田,而大家屏著氣等候奈奈子的答覆,她愣了半晌,終於再次開口。「再見了,山田同學。」「再見了。」奈奈子慎重的向面前的山田道別,便走出教室,兩人不歡而散,留下山田一個人尷尬的站在那裏。
  
  我們沒想到的是,在這之後我們真的再也見不到山田咧嘴大笑的模樣。山田後來死了,死於車禍。被酒駕的人撞得支離破碎,聽目擊者述及當時的情景,山田神態恍惚的遊走在馬路旁,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酒駕者的車速過快,「碰!」地一聲山田就在路邊身首異處,反觀車主幾天後便安然出院。聽安藤說,山田的身體至今有些區塊都還找不回來。
  
  就像被撕毀的「山田人偶」一樣,在事發前幾天,她親手撕毀的,屬於她的人偶,而奈奈子對這件事情除了「再見」外,沒有更多的表示,唯一能確定的是,現在沒有人敢再碰那些人偶一絲一毫。
  
  看見刪除線和標示的日期,我才明瞭原來不只是生命消逝而已,在奈奈子桌上的那張清單裡頭,在人偶撕毀的當天就早已沒有山田的名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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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aoruxtsa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